吕宇，吕浩，韩文兵*
（1.安徽省农业科学院棉花研究所，合肥 230031；
2.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合肥 230601）
棉酚作为男性避孕药物的功效已经广为人知。不仅如此，其显著的抗肿瘤活性也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逐渐成为近20 年来棉酚研究的热点[1]。棉酚具有旋光性，根据旋光性不同可以分为（＋）- 棉酚和（－）-棉酚，（±）-棉酚均具有BH3 结构域模拟结构，可有效诱导各种癌细胞凋亡[2]。同时，（－）-棉酚，还是世界上第1 个进入Ⅱ期临床试验的小分子B 细胞淋巴瘤2 家族蛋白 （B cell lymphoma 2 family protein,Bcl-2 家族蛋白）抑制剂。棉酚对人类乳腺癌、大肠癌、胰腺癌、膀胱癌、卵巢癌、胃癌等癌细胞生长具有抑制作用[3]，且针对棉酚在人体内抑制胶质母细胞瘤和小细胞肺癌等的效果已进行了10 多项医学临床试验。随着对棉酚抗肿瘤研究的深入，发现除了作为经典的Bcl-2 家族蛋白的抑制剂之外，棉酚对癌细胞的抑制作用还存在多种其他分子机理。因此，就棉酚抗肿瘤分子机理的一些新研究发现进行梳理和总结。
棉酚天然存在于棉花、秋葵等许多锦葵科植物的根、茎和种子中[4-5]，陆地棉Gossypium hirsutum的种子和根中含量最高。作为一种防御化合物，棉酚及其衍生物可以保护植株免受病原体和昆虫等的侵害。
我国是最早发现棉酚能够对人体产生影响的国家。1957 年，我国学者刘宝善发现在河北以及江苏等省份的部分地区人口出生率极低，经过检查发现该地区的男性精子数量极少，并且许多女性患有闭经症，流行病学以及科学研究发现棉酚是导致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6]。棉酚结晶在20 世纪70 年代也顺理成章地在我国的许多地方被当作男性避孕药使用[7]。除此之外，棉酚还具有抗菌、抗氧化、抗疟疾[8]、降胆固醇[9]等功效，并对包括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 HIV）等在内的许多包膜病毒都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10]。
棉酚为2,2"-双（8-甲酰基-1,6,7-三羟基-5-异丙基-3-甲基萘），是1 种黄色脂溶性多酚化合物。棉酚不具有挥发性，微溶于水，可溶于乙醇、丙酮、氯仿、乙醚、二甲基亚砜以及N,N- 二甲基甲酰胺等常见有机溶剂中。
在棉花中，棉酚由2 种对映体异构体（－）- 和（＋）-棉酚组成。不同种类棉花植株内含有不同比例的这2 种对映异构体棉酚。在陆地棉种子中，（－）- 棉酚含量占总棉酚含量的33.8%～47.0%，（－）-棉酚和（＋）-棉酚含量的比例大致为2∶3[11]，而在海岛棉G.barbadense种子中 （－）- 棉酚则占总棉酚含量的24.9%～68.9%[12]。
（±）-棉酚在棉花种子和其他组织中可以以游离态和结合态的形式存在，其中大部分以游离态形式存在。结合态棉酚主要由棉酚和蛋白质中的游离赖氨酸或者精氨酸残基的ε- 氨基之间通过美拉德反应形成共价键的方式产生。
棉酚具有脂溶性，因此可以很容易地被胃肠道吸收。饮食中的Fe2＋会干扰棉酚的吸收，膳食添加剂中加入FeSO4可以中和游离棉酚。
经口服吸收的棉酚，在体内的分布较为广泛，可以在胃、肠道、肝、心、肾、脾、肺、血、肌肉、脂肪、睾丸等组织中检测到[12]。棉酚在人体内具有一定的积蓄作用，吸收的棉酚在肾脏和肝脏中积累，但棉酚在肾脏内的代谢作用较弱，主要代谢场所位于肝脏；
棉酚在经过肝脏代谢后大部分于胆汁分泌，结合葡萄糖苷酸和硫酸盐后通过粪便排出；
在动物中，棉酚也可以少量地由尿液和呼气排出。（＋）-棉酚和（－）- 棉酚在体内具有不同的清除速率[12]。大鼠口服5 mg（±）- 棉酚混合物后，在5 d 内80.2%的（＋）-棉酚和70.4%的（－）- 棉酚由粪便中排出，而2.30%的（＋）- 棉酚和2.79%的（－）- 棉酚则通过尿液排出[12-13]。大鼠单次静脉给药后（＋）-和（－）-棉酚的半衰期分别为7.80 h 和3.96 h，口服给药后（＋）- 棉酚和（－）- 棉酚在胃肠道的半衰期分别为18.4 h 和13.5h[13]；
因此，（－）- 棉酚在动物体内具有比（＋）-棉酚更高的清除速率。
4.1 干扰癌细胞DNA 的复制与细胞周期
棉酚不仅影响生殖细胞的产生[14]，还会通过改变核小体DNA 构象、调节细胞周期相关蛋白以及转化生长因子（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TGF）-β1等细胞生长和分裂关键因子的表达等多种方式干扰包括前列腺癌、卵巢癌、结肠癌、乳腺癌等在内的癌细胞的细胞周期，进而直接影响癌细胞的增殖。4.1.1破坏染色体结构、激活p53 及抑制DNA 的复制。棉酚具有基因毒性，其基因毒性可能与棉酚对染色质的直接影响有关。Volate 等用人前列腺癌细胞系LAPC4、PC3 以及DU145 通过碱性彗星试验检测发现棉酚的加入可以诱导DNA 损伤，并能够激活p53 等关键的DNA 损伤修复因子[15]。棉酚可以改变核小体以及DNA 的结构，且高浓度的棉酚还会导致核小体结构的破坏。利用Förster 共振能量转移单粒子显微镜，Malyuchenko 等发现浓度大于10 μmol·L－1的棉酚会导致组蛋白八聚体上核小体DNA 构象发生显著变化，这些变化影响至少35 bp 的核小体DNA，将该区域中相邻核小体DNA 的超螺旋环之间的距离增加到9 nm 或更大[16]。在30 μmol·L－1或更高的浓度下，棉酚会完全破坏核小体的结构，导致组蛋白从DNA 中解离[16]。
棉酚可以特异性地抑制细胞DNA 的合成，而对RNA 和蛋白质等大分子的合成不产生显著影响。在棉酚存在时，细胞可以顺利地从G1期进入到S 期，并滞留在S 期，但棉酚对处于细胞周期其他阶段的细胞不产生影响。在HeLa、人乳腺癌T-47D以及人前列腺癌PC3 细胞中的研究表明，棉酚对DNA 复制的抑制作用是剂量和时间依赖性的，且在T-47D 细胞中，棉酚对癌细胞增殖的抑制作用是可逆的[17]。
4.1.2调节细胞周期相关蛋白的表达抑制癌细胞周期的进展。细胞周期蛋白（cyclin）以及视网膜母细胞瘤（retinoblastoma,Rb）蛋白对于细胞周期的调控具有关键作用，Rb 蛋白负责细胞由G1期到S 期过渡的一个主要检查点，可以通过抑制E2F 来阻断细胞由G1期进入S 期并抑制细胞的生长[18]，在细胞周期的负调控中起关键作用，cyclin D1 则能抑制Rb 蛋白作用的失活，因此cyclin D1 和Rb 蛋白对细胞由G1到S 期的过渡具有异常重要的意义。
Poznak 等就棉酚对人体细胞周期调节蛋白的影响进行了Ⅰ/Ⅱ期临床研究，受试者每天口服30～50 mg 的棉酚，结果显示有2 名患者的血清肿瘤标志物减少了50%以上，免疫组织化学检测中发现有4 名受试者的细胞cyclin D1 的表达降低，有3 名受试者出现了核Rb 表达的升高[19]，表明棉酚可以在人体能耐受的剂量下影响转移型乳腺癌中Rb 蛋白和cyclin D1 的表达。Jiang 等在人前列腺癌PC3 细胞中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他们用1.0 μmol·L－1和2.0 μmol·L－1的 （±）- 棉酚混合物处理PC3 细胞时发现，棉酚能以剂量依赖方式显著降低cyclinD1mRNA 的转录和蛋白的表达[20]，而细胞cyclin D1 表达的抑制受TGF-β1/AKT 信号通路的调节。具体而言，棉酚通过增强转录或改变细胞内TGF-β1mRNA 的稳定性增加细胞内TGF-β1mRNA 的水平，从而激活癌细胞中的TGF-β1/AKT信号通路[21]，抑制cyclin D1 的表达[20,22]，并最终使细胞周期阻滞在G0/G1期。
4.2 逆转Bcl-2 抗凋亡蛋白亚家族的抗细胞凋亡效应
Bcl-2 家族蛋白共有16 个成员，分为3 大类：一是抗凋亡蛋白亚家族，主要包括Bcl-2、Bcl-xL 和Mcl-1，含有BH1、BH2、BH3 和BH4 四个保守结构域；
二是多结构域促凋亡蛋白亚家族，这类蛋白含有BH1、BH2、BH3 三个主要的结构域，包括Bax、Bak 和Bok 等；
三是只含有BH3 结构域的促凋亡蛋白，即BH3-only 亚家族，主要包括Bid、Bim、Bad、Noxa 和Puma 等。Bcl-2 及其他抗凋亡蛋白亚家族成员是细胞内关键的细胞凋亡抑制剂，常在人类肿瘤中过度表达[23]，这些蛋白质水平的增加可以增加癌细胞对放疗和化疗的抗性，并可能与预后不良有关[24]。因此，Bcl-2 抑制剂的运用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癌症治疗策略。
Bcl-2 家族蛋白的促凋亡和抗凋亡蛋白在线粒体外膜上的相互作用决定了成孔多结构域促凋亡蛋白亚家族Bax 或Bak 是否发生构象变化、寡聚化并在线粒体外膜中形成孔洞结构。线粒体外膜通透（mitochondrial outer membrane permeabilization,MOMP）可以促使膜间蛋白，包括细胞色素c（Cytc）等的释放，激活半胱氨酸蛋白酶（caspases）引发细胞凋亡。抗凋亡亚家族成员蛋白通过和促凋亡蛋白结合，阻止MOMP 所必需的促凋亡蛋白之间的同型和异型相互作用抑制癌细胞凋亡。Bcl-2 家族中的抗凋亡蛋白亚家族成员通常均具有疏水槽，该疏水槽与存在于每个Bcl-2 家族蛋白中的两亲性、α-螺旋结构的BH3 结构域疏水面相结合。棉酚为BH3 模拟物，可竞争该疏水槽以阻止该类蛋白与Bcl-2 家族蛋白的促凋亡成员等的结合，以促进癌细胞等Bcl-xL 和/ 或Bcl-2 高表达细胞的凋亡，而不影响正常细胞（如成纤维细胞、角质形成细胞）的生长[25]。棉酚的作用对象较为广泛，是第1 个被发现能抑制Bcl-2、Bcl-xL 和Mcl-1 的化合物，属于泛Bcl-2 抑制剂。Volate 等采用定量蛋白质组学和蛋白印记对人前列腺癌细胞系LAPC4、PC3 以及DU145 经过棉酚处理之后细胞蛋白质组的变化进行比较分析发现，Bak 和Bax 在棉酚处理的细胞中表达上调，表明Bcl-2 相关的细胞凋亡途径被激活[15]。（＋）- 棉酚和（－）- 棉酚均可以与Bcl-2、Bcl-xL 和Mcl-1 的疏水槽结合，因此都可以诱导癌细胞凋亡，但相比于（＋）- 棉酚，（－）- 棉酚与Bcl-xL（Ki＝0.48 μmol·L－1）、Bcl-2（Ki＝0.32 μmol·L－1）和Mcl-1（Ki＝0.18 μmol·L－1）疏水槽结合的亲和力更高，（－）- 棉酚也比 （＋）- 棉酚能够更有效地诱导癌细胞凋亡。
4.3 干扰血管内皮生长因子 （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介导的血管生成
VEGF 是一种同型二聚体糖蛋白，可以与血管内皮细胞上表达的VEGF 受体-1 （VEGFR1）和VEGF 受体-2（VEGFR2）结合促进肿瘤外环境中血管的生成。VEGF 在许多肿瘤中的表达上调[26]。（－）- 棉酚可以干扰癌细胞中VEGF 介导的血管生成。Xiong 等在利用荧光偏振对能够同时靶向小鼠 双 微 体2 （mouse double minute 2, MDM2）和VEGF 的潜在抑制剂进行高通量筛选的过程中发现，棉酚是1 种能够抑制MDM2 和VEGF（mRNA）结合的活性分子[27]。MDM2 也称为E3 泛素蛋白连接酶，是p53 抑癌基因的重要负调节因子。MDM2蛋白既可作为E3 泛素连接酶识别p53 肿瘤抑制因子的N 端反式激活结构域，又可作为p53 转录激活的抑制剂。为了验证棉酚在人乳腺癌细胞系中的抗血管生成活性是否与p53 有关，Xiong 等[27]利用p53- 野生型（MCF-7）和p53- 突变型（MDA-MB-468）人乳腺癌细胞系进行对照研究发现，棉酚是通过与MDM2 蛋白的结合而破坏其与VEGF mRNA 3′非翻译区（3′-untranslated region,3′-UTR）的相互作用，显著抑制MDM2 和VEGF 的表达，促使MDM2 自体泛素化并降低VEGF 的翻译水平，导致血管生成的减少并最终促使癌细胞发生凋亡。因为棉酚的血管生成抑制作用不依赖于细胞系中p53 的状态，故其抑制血管生成功能的发挥和p53无关。棉酚不仅具有在体外干扰VEGF 介导的血管生成活性，还能够显著地抑制裸鼠体内异种移植的肿瘤生长和VEGF 介导的血管生成[27]。
除了在乳腺癌细胞中的发现之外，在人前列腺癌细胞系中也观察到了棉酚对VEGF 介导的血管生成的抑制作用。Pang 等[28]发现用20 μmol·L－1的（－）- 棉酚处理细胞后，人前列腺癌PC-3 和DU145 细 胞 中VEGF 的 表 达 量 降 低，VEGFR2 的Tyr1175 和Tyr996 位点的磷酸化也受到抑制，进而使下游的Src 蛋白、黏着斑激酶（focal adhesion kinase, FAK）、AKT 以及胞外信号调节激酶（extra cellular signal-regulated kinase, ERK）等VEGFR2介导的血管生成信号通路中关键激酶的活性受到抑制，最终导致癌细胞外环境中微血管的生成受到阻碍。同时，在人前列腺癌异种移植裸鼠动物模型中，15 mg·kg－1·d－1剂量的棉酚处理50 d 后能够使肿瘤的体积显著减小，生成的微血管密度降为对照组的42.84%[28]。
4.4 抑制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EGFR）激酶活性及下游信号转导
EGFR 具有酪氨酸激酶活性，参与控制细胞分裂和存活的分子信号通路，在特定类型的细胞（如食道癌、结直肠癌以及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 阳性乳腺癌等多种癌细胞）中高表达[29]。自非小细胞肺癌 （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中发现EGFR 激活突变后，EGFR 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TKI）即被引入用于EGFR 突变阳性NSCLC 的一线治疗[30]。目前为止已开发出3 代EGFR-TKI[31]。EGFR-TKI 能有效改善NSCLC患者的无进展生存期，但是大多数患者会对其产生耐 药 性[32]。其 中，EGFR 的T790M 突 变 是 抵 抗EGFR-TKI 的主要机理，存在于大约一半的获得性耐药肺癌患者中，并成为治疗NSCLC 患者EGFR激活突变的重要障碍[33]。
而棉酚在克服NSCLC 对EGFR-TKI 的耐药性方面可发挥关键作用。通过筛选天然产物库，Wang 等确定棉酚为靶向EGFRL858R/T790M的新型有效抑制剂，具有抑制EGFRL858R/T790M激酶活性的作用[34]；
棉酚通过与Q791 的羰基、M793 的氨基、T854 的羟基和K875 的氨基之间形成氢键，可以与主要由C- 螺旋的疏水残基和A-loop 组成的EGFRL858R/T790M激酶结构域相互作用，且棉酚和L718、M790、F723、F858、L792、L844 和M793 等周围残基之间形成的疏水性接触，也有助于其和EGFRL858R/T790M相互作用的形成[34]。此外，棉酚对野生型EGFR 亦具有抑制作用，在NSCLC H1975 细胞系中能够以浓度依赖性的方式抑制EGFR 及其下游信号通路AKT 和ERK 的磷酸化，因此具有干扰EGFR/RAS/RAF/ERK/Elk-1 和EGFR- 磷脂酰肌醇3 激酶（phosphoinositide 3-kinase, PI3K）-AKT- 哺 乳 动 物雷帕霉素靶蛋白 （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分子信号通路，并抑制癌细胞生长及促进癌细胞凋亡的能力。Xu 等[32]也观察到棉酚对EGFR下游信号通路中ERK1/2 磷酸化的抑制作用，并特异性抑制EGFRL858R/T790M的表达水平，而不影响野生型EGFR 的表达。
4.5 结合Musashi-1（MSI1）抑制癌细胞Wnt/Notch信号通路的信号转导
MSI1 是1 种在进化中保守的RNA 结合蛋白，包含2 个保守的串联RNA 识别基序，通过识别目标mRNA 的3′- 非翻译区的（G/A）U1-3（AGU）一致性序列来调控靶标mRNA 的翻译[35-36]。MSI1 可以借助Wnt/Notch 信号通路促进癌症干细胞的增殖[37]，在肺癌细胞中通过激活AKT 信号通路调节其恶性程度和对化疗的耐药性[38]，同时在包括人胶质母细胞瘤、乳腺癌和结肠癌等在内的多种癌症中MSI1 会过表达[39-40]，因此MSI1 在癌症的转移和发展中具有关键作用。棉酚与MSI1 的相互作用最初在高通量筛选能够破坏MSI1 及其人工合成靶标Numb mRNA 的相互作用环节被发掘出。Lan等[41]通过表面等离子体共振（surface plasmon resonance, SPR）以及核磁共振（nuclear magnetic resonance,NMR）发现棉酚可以与MSI1 蛋白相结合，其中MSI1 的W29、K93、F23 以及F65 残基参与和（－）-棉酚的结合。MSI1 和棉酚的结合与MSI1 和其靶标mRNA 的结合共用氨基酸残基位点。因此，棉酚通过竞争性结合的方式可以阻止MSI1 与其靶标mRNA 的结合，导致c-Myc 和cyclin D1 水平的降低。而c-Myc 和cyclin D1 位于Wnt/Notch 信号转导途径的下游，因此棉酚与MSI1 的相互作用能够最终影响Wnt/Notch 信号转导途径。Lan 等[41]还通过MSI1 高表达人结肠癌细胞移植瘤小鼠模型发现（－）- 棉酚能够抑制移植瘤的生长，且棉酚处理之后，MSI1、活化的Notch1（Wnt 信号通路成员）以及cyclin D1 的表达分别下调39%、20%以及23%。
4.6 改变细胞内氧化还原状态抑制癌细胞耐药性的产生与促进癌细胞凋亡
4.6.1抑制NRF2/ARE 信号转导。核转录因子红系2 相关因子2 （nuclear factor-erythroid 2-related factor 2,Nrf2）是1 种碱性亮氨酸拉链转录因子，可与抗氧化反应元件 （antioxidant response element,ARE）的启动子区域结合，诱导抗氧化和解毒基因的协同上调。Nrf2/ARE 信号通路是细胞氧化还原稳态调节的关键组成部分。Nrf2 在癌细胞特别是头颈癌细胞中高表达[42]。癌细胞中的Nrf2 异常激活具有解毒化疗药物、减弱药物诱导的氧化应激或诱导药物外流的促生存作用，同时这些因素也是促使癌细胞产生耐药性的关键[43]。Tang 等在用含ARE 驱动的荧光素酶报告基因系统的头颈癌细胞系HSC3-ARE9 筛选新型NRF2 抑制剂的过程中发现棉酚具有显著的Nrf2/ARE 抑制活性[42]，且能抑制抗氧化剂叔丁基对苯二酚（t-BHQ）对NRF2 的激活效应以及以时间和浓度依赖的方式抑制Nrf2的水平，从而抑制下游受Nrf2 调节的醌氧化还原酶1（NAD（P）H quinone dehydrogenase 1, NQO1）基因、血红素氧合酶1（heme oxygenase-1,HO-1）基因、醛酮还原酶家族成员C1/2/3 （aldo-keto reductase family 1 member C1/2/3,AKR1C1/2/3）基因和过氧化物氧化还原酶1（peroxiredoxin 1, PRDX1）基因等的转录[42]。MG132 蛋白酶体抑制剂处理可以有效改善棉酚对Nrf2 的抑制作用，表明棉酚通过促进蛋白酶体对Nrf2 的降解来抑制Nrf2 的水平。此外，棉酚还能够影响Nrf2/ 多药耐药蛋白1（multidrug resistance protein 1,MRP1）以及NRF2/G6PD[42]，从而在抑制癌细胞对化疗药物的耐药性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
4.6.2激活活性氧自由基（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依赖性线粒体细胞凋亡途径。ROS 可以有效诱导细胞凋亡，当ROS 打破线粒体中的促凋亡因子和抗凋亡因子之间的微妙平衡，会使线粒体外膜或线粒体内膜穿孔，此时线粒体中的Cytc 和凋亡诱导因子（apoptosis-inducing factor,AIF）等相关因子被释放到胞质溶胶中，引发caspase 级联反应，致使细胞发生凋亡，这一过程被称为ROS- 依赖性线粒体细胞凋亡途径[44]。
棉酚可以在体外试验和动物试验中诱导人结直肠癌细胞COLO205 凋亡，且具有诱导COLO205细胞产生ROS 的能力。同时还观察到线粒体膜电位的消失以及AIF 和Cytc 以时间依赖的方式被从线粒体释放到细胞质中，且AIF 和Cytc 的释放可以被抗氧化剂N- 乙酰-L- 半胱氨酸和4- 羟基-2,2,6,6- 四甲基哌啶氧（Tempol）所抑制，因此棉酚在COLO205 细胞系中诱导的细胞凋亡属于ROS-依赖性线粒体细胞凋亡[45]。
4.7 抑制上皮-间质细胞转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及癌细胞转移活性
EMT 在癌症的进展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使癌细胞逐渐由上皮特征转变为间质特征，并最终使癌细胞获得从原发瘤转移的能力。TGF-β1在诱导人宫颈癌细胞的EMT 过程中发挥核心作用。Hsieh等[46]发现棉酚能够抑制FAK 信号通路介导的基质金属蛋白酶-2（matrix metalloproteinase-2,MMP-2）和尿激酶型纤溶酶原激活物 （urokinase-type plasminogen activator, uPA）的生成，逆转TGF-β1和表达上调的上皮标志物 （如E- 钙粘蛋白）诱导的EMT，因此对人宫颈癌细胞的转移和侵袭有很强的抑制作用。Huang 等[47]用（－）- 棉酚处理大鼠前列腺癌细胞MAT-LyLu 与MLL （哥本哈根大鼠肺部转移性肿瘤的新型分离亚系）后发现，（－）-棉酚能以剂量依赖的方式抑制前列腺癌细胞的转移活性。此外，棉酚还可以抑制EMT 过程中的关键分子N-钙粘蛋白、纤连蛋白和波形蛋白的表达以抑制癌细胞的转移[48]。
天然棉酚广泛存在于草棉、树棉、陆地棉和海岛棉等棉属植物中，在其他锦葵科植物中也广泛存在[4]，能够赋予植株抵御病虫害的能力。从20 世纪60 年代初发现棉酚具有抗肿瘤作用开始，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棉酚在体内和体外对多种癌细胞的增殖均具有抑制作用，这也逐渐成为近20 年来研究的热点。棉酚医学应用的毒副反应主要表现为低钾血症，且总发生率为1%左右，总体来讲其毒性尚在较为安全可控的范围之内。随着分子生物学以及分子医学的发展，经过约60 年的努力，对棉酚抗肿瘤领域的探索无论是在分子机理还是临床研究方面，都取得了令人鼓舞的进展。综合已有研究，棉酚的抗癌作用的主要分子机理可概括为图1。
图1 棉酚的抗癌作用分子机理
相信随着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将能够从更多的层面对棉酚抗肿瘤的分子机理进行补充，并且辅以适当的结构优化，使棉酚成为一种颇有前景的抗肿瘤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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